宁丰冷哼一声,带着一脸不屑的神情径直离开了刘府大厅。
刘善代红着眼眶看着身旁张大嘴巴说不出一个字的刘晋。
“晋儿?”
刘晋嘴巴一张一合像是在说话,但又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紧跟着他噗通一声重重跪在地上,把脑袋死死的贴在地面上。
刘善代不知自己儿子为何突然如此,可当他看到黄玉那让人安心的温柔笑容,他记起黄玉刚才的话来。
“刘公子以后可以好好说话了”
就在此时,把脸贴在地面上让人无法看清此时表情的刘晋带着哭腔哽咽道:
“爹,爹,我能...我能...我...”
刘善代越发不解了。
这非但没有治好自己儿子的口痴,这听起来好像比以前更加严重了,以前卡是卡了些,但好歹慢慢还能凑句全话,这如今就那两个爹还叫的完整了。
“刘公子慢慢来,别着急”
刘晋抬起头,满脸泪水看向黄玉,突然猛的站起身抱拳道:
“多谢恩人,多谢恩人,这么多年终于...终于”
说着刘晋又哽咽起来。
刘善代这才终于听明白儿子的话了,这是因为太过激动才又磕巴起来,刚才黄玉那一指治好了儿子多年的口痴。
刘晋刚站起身,刘善代又要跪下,一时间老泪纵横。
黄玉伸手一把扶住刘善代,轻声道:
“举手之劳而已,刚才刘公子已经谢过,刘老爷若是再不合规矩的向晚辈行此大礼,那倒是让晚辈尴尬了”
黄玉安静坐下,看着父子俩抱在一起哭成一团,心思复杂。
这样的画面是在宁家一辈子都见不到的。高门府邸深似海,说的是人情世故,说的更是人心。
他其实很羡慕刘家父子,他见过许多身份尊贵修为高深的江湖人,看似洒然与世,其实四海为家未必不是无家可归而已。
刘家父子又再三的感谢了黄玉,三人又相互吃了几杯酒,黄玉便也告辞离去。
回到刘善代为几人准备的院子,黄玉径直走向一间亮着微弱灯光的屋子,轻轻的推开屋门,一间不大确收拾的十分干净的屋子里气氛有些古怪。
宁丰坐在屋内的小桌子前擦拭着他那柄价值不菲的名剑“东篱”,见到黄玉进屋,笑意玩味。
驼背独眼老人则安静的站在床榻边的窗户前,窗子是关着的,老人面容严肃。
黄玉想都不用想已经知道宁丰把他之前说的话告诉了驼背老者,其中添油加醋也自然是在所难免的。
黄玉缓步走到床前,看着床榻上已经睡着的小丫头,他伸手轻轻的抚去床头嗡嗡细语的几只小虫,他就一直这么安静的看着睡梦中时而呢喃时而眨巴嘴的小丫头,笑容真诚而温柔。
屋内灯光昏暗,屋外时而传来几声鸡鸣狗吠也为这静怡的秋叶平添了几分温暖。
就连一向不苟言笑的驼背老头都被这难得的安心祥和的气氛感染,眼神中竟透出一丝慈祥。
此时的他就好像一位劳作一天的农家老翁,与家人吃过晚饭后看着自家孩子安静睡去。
宁丰突然开口很煞风景的打破了这份难得的宁静。
“黄玉,我看你还是先别着急慈悲为怀了,这么些年今天终于听你说实话了,要不是那两个从里到外彻头彻尾的土包子,我们还真不知道你这么看不上宁家,也是,宁家的铜臭味是不怎么好闻,你嘛,白衣惬愜,青衫仗剑,多清高啊,过几年等宁家没有什么值得你留下了,你再去佛宗跟老光头听听法,再跑去青玄山上跟老道士论论道,你也算是功德圆满了。是吧,道德圣人?”
黄玉面无表情没有开口解释什么。
驼背老头微微皱了皱眉。
黄玉走到宁丰面前,独自坐下。丝毫没有理会已经握紧手中佩剑的宁丰。
“老师,今日那个少年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被黄玉唤作老师的自然是一直纹丝不动的驼背老头。
驼背老头眼中的错愕一闪而逝,稍稍挪步至离床几步之外,放低声音说道:
“我已为他留了牌子,至于他到底特别与否,那是日后他们的事了”
驼背老头说完眯起眼睛盯着黄玉,现在他对于这个外姓年轻人的兴趣要远远的高于那个还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看走眼的爬墙少年了。
他作为一个辅佐宁家两代家主的老供奉自然看不上宁丰这样的人,但今日之后他对黄玉也少了几分本就不多的好感。
他竟然能察觉出自己今日找过那个爬墙少年,出了中州之后,哪怕他为了少惹麻烦已经极力的压制自身修为,但他很清楚今天他的一去一返为了掩人耳目已经大开境界了,但还是让这个外姓年轻人察觉。最让他心生忌惮的是黄玉在发觉之后还能藏拙的这么深,让他都没查觉。
这个年轻人好像已经不是他能随意拿捏深浅了。
他今年才二十不到的年纪啊。
屋内复归寂静。
突然,黄玉与宁丰同时看向窗外。
驼背老头则先是回头看了眼床上的小丫头,然后神不知鬼不觉的挡在了手持“东篱”已经掠至门口的宁丰面前。
“葛老?”
宁丰可以不把黄玉放在眼里,但对与眼前老人他确不敢有半点的不敬。这位宁家开宗以来就一直只受命于家主的老人哪怕是他那位最有可能成为下一任宁家家主的父亲也都恭敬有加。
驼背老头没有说话,黄玉先开口轻声道:
“此行事已了,明日我们就返回中州,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而且晃晃也在,要是真的出什么意外...”
宁丰没去看黄玉,冷声道:
“切,话都是你在说,这小小泥牛镇能有什么意外,用不着你黄大圣人动手”
说完宁丰看向驼背老头,试探道:
“葛老,我去去就回?”
全名葛洧的驼背独眼老头没有说话,一掌递出,宁丰被这轻描淡写的一推,又退回到了之前的位置,一脸不解的看着葛洧。
“葛老你...?哼”
宁丰恶狠狠的看了一眼黄玉,显然又把这笔账记在了他的头上。
黄玉无奈一笑。
可接下来葛洧的话却让本就安静的屋子多了几分难以琢磨的不安。
只见葛洧在推开宁丰后,又回到了床边,轻声道:
“这个镇子有古怪”
夜黑风高。
一道身影并不算轻松的翻过刘府墙头,月下那身影在跳下墙头时似乎还摔了一跤。摇晃酿呛了几下,一个猛子扎进了院中的草丛中。
这个院子是刘善代特意为宁氏一行人准备的,为了不打扰这几个贵人,刘善代才刻意的选择了此处。因为平时除了刘善代自己,刘家上下都不能随意的出入此地的。
此地有刘家的宝贝。
此时院子横着的一排屋子只有两间房是亮着的,一间是黄玉他们所在的屋子,而另一间则是供奉着那株百年老灵芝的房间。
葛洧说这个镇子有古怪,先不去论其真假,但叶九今晚溜进刘府确委实意不在他们几人。
叶九躲在草丛里,确认好房间后,三步一滚,五步一探,几个回合下来便摸到了那间屋子的门口,轻轻一推,心中暗暗乞求。
“没锁,没锁,没锁”
吱吖一声,门被推开了。
叶九先是把脑袋探进去,然后身子跟着溜了进去,然后轻轻带上门。